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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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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5

◎很乖很溫順◎

房中很安靜,只有郎中不斷拿起又放下藥瓶的聲音時不時響起。

坐在床頭的少女一動不動。

少年的面頰微涼,貼在她手背上,貪戀的汲取溫度。

柳雲溪沒想到他會這樣親近自己,被這意料之外的接觸給驚到,身體不自然的僵了下。

郎中的眼神不太好,全部的註意力都在少年背後的傷口上,半伏著身體上藥,壓根沒註意到柳雲溪和少年之間不可言說的小動作。

即使沒人註意,柳雲溪也做不到坦然接受。

這樣逗弄他,終歸不太好,要是他開口細問,自己都不知該如何解釋。

還是收手,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吧。

她悠長地吐出一口氣,放松身體。

被枕著的手背越來越熱,溫度熏染著少年的肌膚也跟著溫熱起來,在這熱度之外,忽然有顆滾燙的液體落在手上,在手背與臉頰的縫隙間流淌開。

是眼淚。

他哭了?

柳雲溪從未見過男子落淚,她自己也很少流淚,更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哭。

一時間,心裏一陣泛酸。

她莫名能理解少年的心境,重傷痛的厲害,身處陌生的地方,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,擔驚受怕,孤獨無助,怎能不傷心難過。

一番思索,終究沒有抽回手來。

郎中敷好藥,她幫忙扶起少年,方便郎中綁繃帶。

處理完傷口,郎中收拾好藥箱,慢悠悠地站起身來。

柳雲溪也跟著站起來,低聲問:“先生,他的傷多久能好啊?”

郎中看了一眼少年,思慮道:“小公子這傷本不致命,奈何拖得太久又泡了水,失血太多,身體虛虧,怎麽也得養上兩三個月才能好全。”

三個月。

柳雲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。

“傷口敷的藥每日一換,病人身體虛弱,平時要靜養,吃些溫補的食物,忌食辛辣生寒。”郎中一邊往外走,一邊叮囑。

柳雲溪認真聽完,“多謝先生叮囑,我都記住了。”

說話間已經走到門邊。

“那老夫就先告辭了。”

郎中推門離開,柳雲溪跟出去,走到院中才說:“還請先生不要將今日給小公子看過病的事告訴別人。對外提起,就只說是我受了風。”

郎中從醫幾十年,見的多了,對什麽要求都不覺得稀奇,點頭道:“小姐放心,老夫不會亂說。”

“小女多謝先生仁心。”柳雲溪感激的對他行了個禮。

送走郎中,采晴也進屋去把臟東西都收拾了出來。

柳雲溪站在院子裏,夕陽從墻頭落下,四周逐漸暗下來,一陣風吹過,手背上被淚濕的地方傳來涼颼颼的感覺。

她看向門裏,猶豫了一下,還是重新走了進去。

其實,有什麽事讓丫鬟傳達也是一樣的,可一想到少年那雙小鹿般濕漉漉的眼睛,她的心就軟的不行。

身處異地的少年,孤零零的面對陌生的一切。

她又何嘗不是孤身一人,自從娘親去世,父親生病,兄長離家,這幾年過來,府裏只剩她一個人還在支撐。

這樣看起來,她和少年還挺像的。

房間裏昏暗了些,少年趴在床上,身上蓋好了被子。

似乎是聽到有人進來,他有些吃力的扭過頭來,見是她,一雙明亮的眼睛似有星辰閃動,眼睫忽閃著,羞澀地垂了下眸子。

蒼白的臉頰顯出柔軟的溫順表情,又乖又拘謹,看上去很好欺負。

他說:“先前我說的話,是認真的。”

是那句話。

柳雲溪還記得,但她並不想回應。

比起他的話,她更在意的是他的身份,還有他和沈晏的關系。

但這次算是她第一次來探望病人,並不認為少年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徹底放下戒心,所以她現在不會問。

“你先好好休養,有事可以等你身體好些了,咱們再慢慢說。”

她溫柔的說,走到床邊給他掖了下被角。

沒能得到她的回答,沈玉衡摸不清她對自己的態度,有些失落。

但聽到她說“慢慢說”,表情漸漸舒展開,一雙眼睛眨啊眨。

“你還會來?”

語氣掩不住的驚喜。

他的關註點,真是非同尋常。

柳雲溪微微一笑,回答:“當然,這是我的家,你是我請回來的客人,於情於理我都會來看你。”

聽到這話,少年整張臉肉眼可見的變粉了,害羞的鼓起腮幫子,半張臉都埋進了枕頭裏。

他才不管什麽客人不客人,只要雲溪願意來看他,他就很滿足了。

只為這一點關心,就開心成這樣。

柳雲溪感到他人似乎很有趣,又特意說:“我安排了個小廝來照顧你,他叫元寶,你有事叫他就好。”

少年安靜聽著,眼角浮現笑意。

她人真好。

靦腆答:“謝謝。”

柳雲溪微笑說:“天色不早了,我該回去了。”

她話剛說出口,少年就把臉側過來,輕“嗯”了一聲,像只認主的幼獸,乖巧地目送她離開。

走出房間,踏下臺階,柳雲溪沒忍住笑了一聲。

怎麽真像養了只小貓似的。

心裏開心,走路都變得輕盈許多。

采晴跟在身後,精神懨懨的,裏外跑了一天,肚子餓的咕咕叫。

柳雲溪笑著安慰她:“晚飯讓廚房做的水盆羊肉和烙餅,回院子裏就能吃上熱乎的。”

聞言,采晴兩眼放光,口水都要流出來了,又有了精神。

天色暗下來,園子裏點上了燈籠,昏黃的燈光引來了小飛蟲,繞著燈籠轉著圈的飛,草叢裏響起蟲鳴。

主仆二人走上小橋,遠遠的就見燈籠照亮的長廊中,有一排丫鬟走過,她們整齊的端著熱氣騰騰的飯菜往裏頭去。

“好香!”采晴吸了一口氣。

端菜的丫鬟絡繹不絕,數著有十幾個,柳雲溪有些驚訝。

平時傳菜都是用食盒裝好了送去,哪用得了這麽多人。府上又沒來客人拜訪,怎麽突然用這麽大排場。

她沒有特意吩咐廚房,便猜到是奶奶下的吩咐。

可奶奶平時一頓飯也就四菜一湯,今天怎麽傳了這麽多。柳家雖富裕,那也是一代代積攢打拼出來的財富,沒有隨心所欲浪費的道理。

“走,咱們過去看看。”柳雲溪叫了采晴,跟上丫鬟離去的方向。

下了橋往園子深處去,四周樹木愈發蔥茂,清涼幽靜的道路走到盡頭,便是餘氏的住所。

院門前兩盞大燈籠照的白墻一片明亮,門大敞著,裏頭傳出女子的歡笑聲,一老一少,還夾雜著丫鬟的應和聲,好一番熱鬧景象。

“我知你今日沒能去船上玩,特意讓廚房做了這些輕易嘗不到的菜色,快點嘗嘗,能高興高興。”

“奶奶,您對依依真好。”

“你是奶奶的親孫女,奶奶不對你好誰對你好,難道還指望你那堂姐?”

“姐姐她忙著照顧家裏生意,那我就來多陪奶奶,也是一樣的。”

“你啊,還幫她說話。”

聽到這兒,柳雲溪微微挑眉。

柳依依還真會討奶奶歡心,這麽有孝心,怎麽不把奶奶接到家裏照顧,隔三差五的來小住,莫不是把這兒當成自己家了。

沈下一口氣,她走進門。

餘氏年邁,為了防止走路磕絆,院子特意修的寬敞平整,一眼就能從廳上望到院門。

柳雲溪走到院子正中時,廳上站著伺候的丫鬟就註意到了,立刻收斂了笑聲。

熱鬧的聲音減了大半,餘氏和柳依依才反應過來,轉頭看向院裏,見是柳雲溪,兩人臉上的笑都僵住了。

柳雲溪走上廳,一眼就被柳依依發間亮閃閃的金飾給吸引。

攢花撚珠,鑲嵌寶石,配那一身黃裙粉褂,端的是富貴姿態,賢淑大方。

可惜金玉其外,敗絮其中。

她移開視線,環視一周,瞧見左右侍候的丫鬟排成兩排,十四個人,竟有半數是她沒見過的。

再看桌子上的盛宴,十幾道菜,正如餘氏所言,是做法最繁雜,用料最考究,輕易嘗不到的菜色,府裏一年也做不了兩回。

打眼一看,大概算出奶奶今天哄柳依依高興這一場,花費得有三五百兩。

柳家在揚州的鋪面加在一塊兒,一個月也就八百兩的利潤,只一頓飯,一半的利潤就沒了。

她為家裏打理生意,勞心勞力,奶奶卻為一個外人花錢如流水。

作為生意人,更是府裏當家的人,柳雲溪不能忍耐。

“我竟沒見過這幾個丫鬟?”她隨口說起,又瞟了一眼屋裏的下人。

“你調教的丫頭我不喜歡,我自去叫人買了幾個。”餘氏放下筷子,坐直了身體,理直氣壯。

餘氏不喜歡聽人提起自己哪怕一點錯處,尤其不喜歡當家的柳雲溪。

兒子不在,孫子不在,偌大一個柳府,理所應當該由她這位老夫人當家,哪曾想那個不孝的兒子,竟自作主張讓孫女接管商號,當家做主。

一個個都不把她放在眼裏。

餘氏越想越氣,在飯桌上還面對著孫女,臉色就已經拉了下來。

不止一次面對奶奶的冷臉,柳雲溪習以為常,仍舊清晰的表達自己的要求。

“奶奶,就算是您買回來的丫頭,在府裏的吃喝穿住和月銀,也是府上花錢,您買之前是不是該跟我說一聲?”

提起錢,餘氏臉色更難看,“你這是要跟我算賬?”

柳雲溪輕輕搖頭,從容答:“奶奶誤會了,我只是希望奶奶要做什麽事可以提前跟孫女說幾句,孫女也好有個準備。”

比如買丫鬟,比如今天這一頓並沒有邀請她的豐盛的晚宴。

她不是不知道奶奶花公賬上的錢大手大腳,更是背地接濟叔父一家,如果奶奶聽勸能收斂些,她也不想把事情做絕。

只是看餘氏一臉受了天大委屈的憋悶表情,就知道她是不會聽了。

“吃飯呢,不聊這些了。”

眼瞧著餘氏生氣,柳雲溪也沒有要走的意思,柳依依忙起來轉移話題。

招手讓丫鬟添了一個凳子,對柳雲溪說:“姐姐快請坐。”

柳雲溪不跟她客氣,過去坐下,“正好我也沒吃,就借奶奶的光了。”

這樣一桌精致菜肴,不吃可惜了。

她動了筷子,柳依依才給餘氏夾菜,無人說話,整個院子都安靜下來。

“依依啊,下午我見你要往西苑去,是有什麽事嗎?”

柳雲溪很隨意的開口。

“啊?”柳依依不自然的斜了下眼,小聲說,“我見好像有人在裏頭,有些好奇,就過去看兩眼。”

“那你還是別過去了。”她不動聲色的說。

聞言,柳依依嘴角一抽,陰陽怪氣道:“怎麽,那裏頭是住了妹妹見不得的人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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